「你背后这个专业的团队」
救火队员唐拉拉在2014年9月份入职锤科。当时这个规模已达四五百人的公司,连公关部都没有。罗永浩从前不在乎,唐拉拉说,「他老是有一个特别幼稚的想法,我们做好了,你就来报道我嘛,这应该是记者的本分。」相比外部的职业公关,罗永浩显然更信任老朋友——虽然公关并非她的专业,给的工资很高,「没有办法拒绝」。他让唐拉拉拜访一下各路记者,「吃吃饭,聊聊天。」初衷非常简单,不要再写不实报道了。
市场部的草威回忆,那段时间,他打开邮箱看公司相关的报道剪报时需要做几次深呼吸,因为他知道会看到有真有假的上百个负面消息。网络谣言更是铺天盖地。比如有人匿名发帖:如何看待锤子科技员工在公司里吸大麻?言之凿凿,仿佛定论。
这种境况,除了锤科本身的不足,与媒体沟通欠佳,也源于罗永浩过于高调、把话说得太满的行事方式。他在微博上对业界的率性臧否,伤害到其他品牌的粉丝,为自己树立了许多网络上的敌人。
控制罗永浩的微博使用权,这个讨论早在一年之前就有了,高管开会经常会提,但无法执行,最后不了了之。他做了一些让步,公开回应前会和大家先商量。「他会忍痛去掉一些他心爱的这种字句,有些他还是不忍心,他就一定要保留,他的情绪、他的态度。」草威说。
在唐拉拉到来之前的2年多里,锤科的一项铁律是,除罗永浩外任何人不允许接受媒体采访,而他的语言风格是既定的。唐拉拉试图改变这种局面。「市面上对锤子手机不信任,是因为对你的不信任,他不知道这个手机不是你生产的,而是你背后这个专业的团队生产的。」她对罗永浩说。
她把这过程形容为「推墙」。她专门给罗永浩发了一封邮件,为了引起注意,她写道,「给我一个月时间,把舆论整体改变。」
罗永浩终于有所松动,「可以试试」。但他要求采访放在年底发布会的团队集体亮相之后。唐拉拉知道,如果那时候再开放采访,成稿也要时间,任由负面新闻发展下去,公司「可能已经被黑死了」。她决定先斩后奏。面对老板是罗永浩的时候,大概也只有她敢先斩后奏。「理论上是他只要说过的话,就是不可以改变的。」
采访每天进行。全公司中层以上,只有罗永浩蒙在鼓里。界面的《锤子风云》率先面世,那是一篇颇具积极影响力的报道,也是首次将锤科多位幕后功臣推至台前。
发稿之前,唐拉拉请罗永浩过目。她知道采访的事已瞒不住了,「开始打哆嗦,准备等着急风暴雨。」没想到,老板打来电话,表示很满意,显然,他已经把先前的交代忘了。
这之后,权限就放开了。公关部也顺理成章地建立起来。客观地说,这不能改变锤科面对舆论放大镜般审视时的弱势,但至少多提供了一个沟通渠道。
如果这算的上一点点改变的话,已经值得一番书写了,改变罗永浩太难了。比如他拒绝参加行业大佬们扎堆的峰会、颁奖礼之类的活动。邀约源源不断地来,他能推都推了。「我老说他心理年龄也就14岁,」唐拉拉说,「所有的喜怒哀乐全都挂在脸上,他受不了推杯换盏的社交游戏,反感这种有可能需要言不由衷的场合。」再比如他的拖延症。每一次发布会,多达三四十人的筹备组会提前一周进宾馆闭关,因为对于细节的过分纠缠,PPT不断改动,在他登台的一刻才能确立下来,相比之下,小米的雷军会至少彩排3次。每一次都有教训和遗憾,下一次拖延照旧。
他对商务合作保持警惕。西贝莜面村曾找上门,希望在锤科办发布会的时候,为锤友提供聚会与直播,吃饭打折。唐拉拉提过四五次,他都拒绝了,最后一次以罗永浩大发雷霆结束。类似这样被拒绝的合作有很多。「他是那种完美主义性格嘛,一定要方方面面都考虑好了,觉得拿出去非常漂亮,他才肯做。」唐拉拉说。
2015年底,前新浪微博副总经理苗颖成为锤科的市场副总裁,在她主导下,公司终于有了一些更商业化的操作,有了帽子、台历之类的衍生品,手机浏览器中新增了名站导航的广告位,发布会也加入较以前更多的互联网产品推广。但罗永浩依然有他守住的阵地。他拒绝输入法的联想词导向广告链接。锤子发布会从未有过品牌冠名、口播植入广告,虽然那早已是厂商的普遍操作。
即便到了后期,罗永浩还是要亲自过问太多细节。成都办公室装修,健身房地板他先是选择用橡胶,待一切装好后他认为不符合他的想象,又铲掉改为铺地毯。地毯颜色也是他指定,一种接近黑色的灰。身为副总裁的苗颖甚至无法决定一个纪念T恤的外包装,罗永浩要和她手下人开会确认,他建议用牛皮纸袋,高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