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进前座之前,伊纹姊姊用吸管喝完最后一口冰咖啡的样子像鸟啣花。
伊纹摇下车窗,向怡婷挥手,风的手指穿过伊纹的头发,飞舞得像小时候和思琪玩仙女棒的火花,随着车子开远而渐小、渐弱,几乎要熄灭了。刘怡婷顿悟,整个大楼故事里,她们的第一印象大错特错:衰老、脆弱的原来是伊纹姊姊,而始终坚强、勇敢的其实是老师。从辞典、书本上认识一个词,竟往往会认识成反面。她恍然觉得不是学文学的人,而是文学辜负了她们。车子消失在转角之前,怡婷先别开了头。
每个人都觉得圆桌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发明。有了圆桌,便省去了你推搡我我推搡你上主位的时间。那时间都足以把一只蟹的八只腿一对螯给剔干净了。在圆桌上,每个人都同时有作客人的不负责任和作主人的气派。
张先生在桌上也不顾礼数,伸长筷子把合菜里的蔬菜拨开,挑了肉便夹进太太的碗里。
刘妈妈一看,马上高声说话,一边用手肘挤弄丈夫:你看人家张先生,结婚这么久还这么宠太太。
张先生马上说:哎呀,这不一样,我们婉如嫁掉那么久了,我们两个人已经习惯相依为命,你们怡婷才刚刚上大学,刘先生当然还不习惯。
大家笑得酒杯七歪八倒。
陈太太说:你看看,这是什么啊,这就是年轻人说的,说的什么啊?
李老师接话:放闪!
吴奶奶笑出更多皱纹:还是当老师最好,每天跟年轻人在一起,都变年轻了。
陈太太说:小孩一个一个长大了,赶得我们想不老都不行。
谢先生问:晞晞今天怎么没有来?
李师母跟熟人在一起很放松,她说:晞晞说要到同学家写功课。每次去那个同学家,回来都大包小包的。我看她功课是在百货公司写的!
又嗔了一下李老师:都是他太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