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前首富霍多尔科夫斯基自称“普京终生之敌”

　　这位俄罗斯前首富，“石油沙皇”，自2013年12月被特赦以来，公开露面次数不多，但每次都能吸引全球关注。3月19日，在乌克兰首都基辅举行诗人塔拉斯·舍甫琴科诞辰200周年纪念活动之际，霍多尔科夫斯基发表演讲，言辞激烈，“俄罗斯和乌克兰有一个统一的发展道路，那就是融入欧洲”。

　　11年的牢狱生涯无法遏止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政治野心，他深谙成王败寇的政治哲学。自2003年10月25日，他被普京所派的武装人员从私人飞机上带走的那一刻开始，他就踏上了“俄罗斯总统普京的挑战者和反对者”之路。

　　对于霍多尔科夫斯基近来的言论，俄罗斯政府相关人员点评，“霍多尔科夫斯基服刑时间太久，已经与现实脱节”，言谈间透着自信和从容。

　　斗争刚刚开始，由于普京不排除参选2018年总统的可能，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斗争路还很漫长。

　　特赦玄机

　　德国前外长根舍建议霍多尔科夫斯基提出赦免申请，“写申请赦免，理由是家庭原因，但并不表示认罪”

　　2013年底，普京在年终大型记者会上宣布，将特赦俄罗斯前首富霍多尔科夫斯基。普京表示，霍多尔科夫斯基早前以母亲患重病为由，提出特赦要求，他已服刑逾10年，已受到严重惩罚，基于人道主义，将会下令释放他。这则突然而至的消息，无异于一枚重磅炸弹“震撼”全球。

　　2003年10月25日，俄罗斯武装政府人员冲进了霍多尔科夫斯基在诺瓦斯别克机场加油的私人飞机，逮捕了他，飞回莫斯科。

　　2005年，霍多尔科夫斯基以窃取国家财产、欺诈、恶意违背法院裁决以及偷逃税款等多项罪名被判处9年监禁。这位年轻、富有、英俊、像摇滚明星一样受欢迎的企业家被丢进了“臭名昭著、人满为患”的马托斯卡亚·梯史纳监狱８人一间的牢房中。2010年，霍多尔科夫斯基又被控侵吞公款和洗钱罪名，将刑期延长至14年。不过，之后又获减刑，最终刑期截止到2014年8月。

　　人们不免好奇“为何霍多尔科夫斯基在刑期即将届满之时提出特赦申请”？

　　俄罗斯《报纸》报援引霍多尔科夫斯基律师卡琳娜·莫斯卡连科的话说，她对这封特赦申请不知情，她称，在最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的会面中，霍氏没有表达过申请特赦的意向，但她拒绝透露最近的会面时间。

　　霍多尔科夫斯基日前在纽约接受访问时，对于自己获得普京的特赦一事的细节也不愿多提及。在主持人的一再暗示下，霍多尔科夫斯基才提出了自己获特赦的三点可能原因，一是当时索契冬奥会即将到来；二是俄罗斯希望维护与德国的关系；三是普京不愿再延长他的刑期。

　　言下之意很明确地表露了，自己获得特赦并非是因自己提出了特赦申请，或者干脆就是说，霍多尔科夫斯基压根儿就没提出特赦申请。不过，霍多尔科夫斯基在出狱后发表声明称，德国前外长根舍建议其提出赦免申请。根舍建议他写申请赦免，赦免理由是家庭原因，但申请并不表示认罪。“我说过，这种形式的申请没有问题，所以我就写了申请。”霍多尔科夫斯基说。

　　那么，“为何普京会选择以特赦的方式释放霍多尔科夫斯基”？“为何普京会选择在2013年底这个时间点来特赦霍多尔科夫斯基”？

　　有分析人士认为，特赦霍多尔科夫斯基体现了普京的自信。自普京2012年大选获胜之后，俄罗斯政治权力格局重归平稳。此前关于普京与梅德韦杰夫之间存在裂痕的说法也不攻自破。由于俄罗斯总统任期为6年一届，这也就意味着，占有府院绝对优势的普京可能做到2024年。普梅体制的长期稳定，使现在乃至今后可能遭遇的政治挑战不堪一击。

　　也有人分析指出，普京此时赦免霍多尔科夫斯基，一方面是向国内自由派知识分子示好，另一方面是在索契冬奥会前改善俄罗斯国际形象以及同美国的关系。

　　2013年底，俄罗斯将纪念俄罗斯宪法20周年。20年前颁行宪法，是俄罗斯结束转型期动荡的一系列努力中最重要的起点。为此，俄罗斯杜马在2013年12月18日通过了“赦免法”，一些在公共领域持有异见的人士有望因此获释。据悉，大约有2.5万人有希望在此次大赦中获得自由，而霍多尔科夫斯基就是此次大赦中的一员。

　　显然，外界做的也只能是猜测，而无从得知其中真正的原因。且不说霍多尔科夫斯基获得普京特赦的真实原因是什么，至少普京的这一做法获得了不少正面的反应与评价。

　　俄罗斯共产党主席久加诺夫认为，普京的决定是人道主义的体现。俄罗斯经济发展部副部长克列帕奇则认为，特赦霍多尔科夫斯基反映俄罗斯投资环境不断改善。俄罗斯政治分析国际研究所所长明琴科表示，普京决定赦免霍多尔科夫斯基是一个非常积极的信号，这将在冬奥会前改善俄罗斯的国际形象，同时表明普京有意改善与自由派之间的关系。

　　寡头戏码

　　“7至10个寡头才是真正的政府，他们可以随意撤换总理，推行有利于他们的经济政策”，霍多尔科夫斯基的种种行为，好似“一块激怒克里姆林宫的斗牛红布”

　　普京位居俄罗斯总统或总理多年，树敌多是必然的事。霍多尔科夫斯基一直是普京的强力反对者之一。两个男人成为敌对者的导火索是，普京针对俄罗斯经济的寡头们发起挑战，令这位俄罗斯金融和石油寡头的既得利益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2000年，普京接替叶利钦成为俄罗斯的新总统，与叶利钦维护寡头的经济利益不同的是，普京的政策是限制甚至“消灭”寡头。

　　俄罗斯“寡头”指的是在20世纪90年代私有化过程中一夜暴富的大资本家。霍多尔科夫斯基与媒体和银行业巨头古辛斯基、伏尔加汽车营销公司总裁别列佐夫斯基、天然气工业公司总裁维亚希列夫、俄罗斯国际集团公司总裁波塔宁、卢克石油公司总裁阿列克佩罗夫、莫斯科储蓄银行总裁斯莫林斯基并称“七寡头”。

　　寡头不仅操控着俄罗斯的经济，也操控了俄罗斯政治。1996年3月的一天，叶利钦秘密召见“七寡头”，双方达成了一项协议：银行家提供财政支持，确保叶利钦连任；叶利钦则承诺维护寡头的经济利益。俄罗斯著名社会学家奥尔嘉·克鲁斯诺夫斯卡娅拿出一个数字：在最高权力阶层中，官僚贵族所占的比例从戈尔巴乔夫时期的4．8%增加到普京时期的58．3%。

　　俄罗斯前副总理叶戈尔·盖达尔曾说：“7至10个寡头才是真正的政府，他们可以随意撤换总理，推行有利于他们的经济政策。”其实，不仅是叶利钦的连任是由这些寡头支持，普京最初的上台同样得益于这些寡头的力挺。别列佐夫斯基，这个寡头中的教父角色，甚至可以自豪地宣称自己为俄罗斯选择了两位总统。当然，每一次都会有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身影闪现，尽管不像别列佐夫斯基和古辛斯基那样角色鲜明。

　　此一时彼一时，随着俄罗斯国内经济发展环境的变化，寡头成为了普京推动俄罗斯经济发展的障碍。“那些有钱人不应当控制社会……寡头们不可以、也没有权力影响政府的决策。如果有人不喜欢这样，如果有人已经习惯了无政府主义，那我很抱歉，他们将必须遵守新的规则。”在普京的铁腕政策下，寡头纷纷倒下。如今，七寡头丧命的丧命、流亡的流亡、破产的破产。

　　除了普京对寡头的深恶痛绝之外，另一种分析认为普京对霍多尔科夫斯基的一系列打压，部分出于巩固自己政治权力的需要。因为从2003年开始，霍多尔科夫斯基开始表示自己对政治的浓厚兴趣：支助反对党、评论国家事务，甚至包括一个改变俄罗斯政治体系在新体系中担任总理职务的秘密计划。他积极向反对普京的俄共、“亚博卢”集团和右翼联盟等提供政治资金，培养代言人，宴请普京政策的批评家，还四处发表演讲。他曾公开表示，将组建一个反对普京的自由反对派，将于2008年退出商界——2008年，正是普京完成总统任期后的大选年。

　　2003年2月19日，在全国直播的俄罗斯工业和企业家联合会议（RSPP）上，时任尤科斯总裁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在会上发言，与普京爆发正面冲突。霍多尔科夫斯基提出政府官员腐败严重，并直指普京的亲信伊戈尔·谢钦在北方石油的收购案上贪污舞弊，普京对此反唇相讥，二人之间的矛盾就此激化。

　　曾有媒体形容，霍多尔科夫斯基的种种行为，对普京来说，就像“一块激怒克里姆林宫的斗牛红布”。2003年5月，尤科斯案爆发。5个月后，霍多尔科夫斯基被捕。

　　首富之路

　　“霍多尔科夫斯基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乖孩子，学习成绩始终名列前茅，一心想要成为现存社会状况和游戏规则下的精英，致富路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

　　不是冤家不聚首，与普京一样，霍多尔科夫斯基也是一位极具个人魅力的狠角色。仅从个人的成就这一点而言，霍多尔科夫斯基无疑是一位偶像式的人物。目前，不仅在其他国家有许多人拥护、支持霍多尔科夫斯基，在俄罗斯境内同样有不少拥趸。

　　1963年6月26日出生于莫斯科一个工程师家庭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小时候的愿望是，长大后成为一名苏联工厂的红色经理——苏联企业中的首席执行官。因此，霍多尔科夫斯基一心想要成为现存社会状况和游戏规则下的精英。他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乖孩子，学习成绩始终名列前茅。英国《金融时报》莫斯科站记者克里斯蒂娅·弗里兰在多尔科夫斯基身上发现了乖孩子的印迹，尽管那时他的贪婪已经在被人们腹诽。“霍多尔科夫斯基长着棕色头发，大大的、棕色的、目光天真的眼睛，英俊的脸，戴着一幅超大号的眼镜。他讲话的声音极其柔软，带着一种谦和得接近于软弱的微笑”。

　　不过，由于霍多尔科夫斯基在大学毕业后想进入一家军工企业的希望破灭，经商成为无奈选择。他的致富路大致可分为３个阶段。

　　苏联戈尔巴乔夫经济改革时期，国家对共青团给予了多种政策便利条件，由此发展出著名的“共青团经济”，霍多尔科夫斯基是受益者。1987年，霍多尔科夫斯基与其他人一起，在伏龙芝区团委的主持下创立了一家青年科技创新跨学科研究中心。霍多尔科夫斯基的青年科技中心主要从事电脑的进口和销售，同时也从国外倒卖其他商品，如牛仔裤和酒精饮料，这在当时获取了高额利润。另一方面，当时的科研院所及设计单位没有权力接受第三方订单，青年科技中心因此可以在科研院所和需求客户之间担当中介，以此盈利。1988年的最后几天，霍多尔科夫斯基和他的合伙人一起注册了一家合作银行，名为“商业科技发展创新银行”。1990年，银行的名字被改为“梅纳捷普”。同年，梅纳捷普成为苏联第一批获得中央银行颁发的营业执照的商业银行之一。梅纳捷普银行以积极的外汇兑换业务为特色，并谋求向社会出售其股份，并通过出售股份从社会个人手中筹得了230万卢布。

　　苏联解体、叶利钦上台以后，俄罗斯经济向市场经济快速转型，政府向社会推行了大规模的私有化，将国有产业折合成股份向社会及个人出售。少数几个金融-工业集团控制了大量实业，梅纳捷普在这一时期购入了大量国有企业。1994年底爆发的第一次车臣战争致使俄罗斯政府财政捉襟见肘，为了解决资金短缺问题，政府提出了著名的“债务换股权”计划，一大批本不在私有化计划范围内的国有资产被低价抵押给各大商业银行，后来，政府无力偿还自身债务，这部分国有资产的所有权因此被转给各商业银行。1995年秋天，梅纳捷普以3.09亿美元的价格获得了“尤科斯”石油公司78%的股权。在当时，尤科斯是俄罗斯第二大的石油公司，而这次招标过程被多方指责有舞弊嫌疑——对尤科斯资产的审计结果偏低，而开价更高、更具竞争力的参与者最终在招标开始之前被宣布不具备参与资格。1996年秋天，梅纳捷普获得了尤科斯90%的股份。

　　199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俄罗斯经济遭到严重冲击，梅纳捷普银行因无力偿还大量外汇债务而被中央银行吊销执照。金融危机爆发后，西方投资者开始对在俄投资存有戒心，霍多尔科夫斯基第一个认识到了西方投资对俄罗斯经济的重要性。1998年9月，霍多尔科夫斯基开始改革公司管理体制，引入西方审计体系，并大量吸收国外有经验的企业高管进入尤科斯。1999年以后，随着国际油价的飙升，在技术和管理层面占据领先位置的尤科斯迅速增值。2001年，尤科斯成为俄罗斯缴税最多的公司。

　　据《福布斯》杂志统计，从1997年到2003年，霍氏的财富由24亿美元迅速增至80亿美元，在全球富翁排行榜上跃居第26位，成为俄罗斯首富，也被人封为“石油沙皇”。

　　终生之敌

　　霍多尔科夫斯基发起一项名为“开放欧洲”的运动，呼吁俄罗斯民众团结起来，支持俄融入欧洲。对于霍多尔科夫斯基近来的言论，俄罗斯政府的反应则显得不冷不热，“霍多尔科夫斯基服刑时间太久，已经与现实脱节”

　　在经历11年牢狱之苦重获自由之后，不少分析人士认为，霍多尔科夫斯基是盘旋在克里姆林宫的幽灵，将再次威胁到普京的权力。“他告诉我说他还年轻，并且富有，总有一天他们必须释放他，然后他就可以继续战斗。”弗里兰说霍多尔科夫斯基这样对他表示过。而类似的话，其他俄罗斯政治家、商人和尤科斯的高管也听到过。而从霍多尔科夫斯基近期的言论及作为来看，他似乎正逐步践行着自己当初的宣言。

　　2013年12月20日，普京签署释放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命令，获释后霍多尔科夫斯基立即乘坐私人飞机前往德国首都柏林。德国前外长根舍在机场迎接。2013年12月22日，霍多尔科夫斯基获释后首次出席公开活动，表示未来不会参与诸如争取政治权力或向俄罗斯反对派提供财政支持等政治活动。彼时的霍多尔科夫斯基还不愿透露再战普京的任何细节。

　　时隔几个月之后，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态度出现翻转。2014年3月19日，在乌克兰首都基辅举行诗人塔拉斯·舍甫琴科诞辰200周年纪念活动之际，霍多尔科夫斯基出席并发表演讲。他言辞激烈，矛头直指宿敌普京。已多次显示出霍多尔科夫斯基在政治上的抱负，其目的在于再次对普京发起挑战。在谈及乌克兰未来的出路时，霍多尔科夫斯非常坚定地说：“我认为俄罗斯和乌克兰有一个统一的发展道路，那就是融入欧洲”。

　　9月，有外媒报道称，俄罗斯前首富、曾在狱中度过10年时光的米哈伊尔·霍多尔科夫斯基近日在瑞士宣布发起一项名为“开放欧洲”的运动，呼吁俄罗斯民众团结起来，支持俄罗斯融入欧洲。这位被普京提前赦免的俄罗斯前首富一改此前不再涉足政治的表态，称出于克服危机的需要，他正在考虑成为俄罗斯总统的可能性。

　　几天前的纽约，尽管霍多尔科夫斯基在接受访问时谨慎否认了自己是“能够团结各个俄罗斯反对派别的领导人物”，但是他谈到了由他创办的“开放俄罗斯”基金会，并表示该基金会主要是为了在2016年俄罗斯大选中能够帮助“独立候选人”参选，同时监督投票过程。霍多尔科夫斯基说组建政党等仍有诸多不确定因素，因此他说制定各种目标要有“很大的灵活性”。他还谈到“开放俄罗斯”的活动形式，主要利用社交网络，但也举行了聚会。

　　对于霍多尔科夫斯基近来的言论，俄罗斯政府的反应则显得不冷不热。俄罗斯总统新闻秘书佩斯科夫表示，不认为有理由就尤科斯公司前总裁霍多尔科夫斯基关于可能参加总统大选的言论发表评论。佩斯科夫称，霍多尔科夫斯基服刑时间太久，“已经与现实脱节”。他同时批评霍多尔科夫斯基无权对俄罗斯说三道四。

　　其实，即使是在狱中，霍多尔科夫斯基仍然没有停止过对当政者的言辞攻击，他出版了6本书，写了大量文章。他坚持与许多俄罗斯平民通信，并以专栏形式发表在杂志上。2011年秋天，他在给《俄罗斯人报》的一篇文章中写道，应把一部分权力从总统手中还给议会，“自从2003年我遭囚禁以来，这个国家总统的权力已经大到可怕”。

　　当霍多尔科夫斯基被问及是否因普京签署特赦令而对其怀有感激时，他回答道：“对我来说，对他表示感激太难了。我很高兴他能作出这一决定。”霍多尔科夫斯基说：“这次特赦表明，政府和普京自己都担心俄国的国家形象。”但是，他认为此次特赦并不意味着俄罗斯正在着手进行有意义的改革。

　　2014年3月，霍多尔科夫斯基获得瑞士永久居留权。而此前，霍多尔科夫斯基也曾表示过，为了避免随时被捕的可能性，自己不会重返俄罗斯。

　　从目前的情势来看，霍多尔科夫斯基掀翻普京的几率可谓微乎其微，然而谁又能断言未来呢？

原标题：俄罗斯前首富自称“普京终生之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