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航贵州公司茅台销售点有大量乘客排队买酒。摄影/上游新闻记者 胡磊
11月29日，刚刚经历了一轮降温的贵阳，气温跌到了只有4度，天空中飘落的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冰凌。
贵阳龙洞堡机场一楼到达层的一间普通商铺里，这里的人气却和夏天一样火热：每天早上7点到晚上7点，这间商铺总是排着长龙，许多人渴望着商铺里销售的贵州特产，哪怕需要在寒风中等待一两个小时。贵阳机场区域里，南航贵州公司大院和翼汇酒店里都有着同样的排队现象，许多旅客下了飞机之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前往目的地，而是加入排队大军，在寒风中等待。
上游新闻记者注意到，作为贵州经济名片的茅台酒，正在尽可能的拉动贵州经济，贵州各地的机场不仅有了卖茅台的“副业”，旅游产业也推出了“游贵州、买茅台”活动，有接近茅台公司的专家甚至透露了茅台酒将会搭售贵州特产的消息，“一瓶茅台配50瓶老干妈”的提法一度被媒体提及。
众人为之疯狂的贵州特产，正是飞天茅台。旅客在机场、南航公司或者翼汇酒店以1499元的官方指导价购买之后，走两步便可以向等候在旁边的“黄牛”转手出售，在限购两瓶的前提下即可轻松获利近千元，用买酒人的话来说，“比绝大多数合法生意的利润高多了”。
长期关注茅台酒产业的白酒学者蔡剑飞向上游新闻记者表示，作为消费品、投资品、奢侈品“三品合一”的茅台，在当前经济环境下其投资价值会被持续看好，虽然茅台公司多次提出了“控价”的说法，但随着年底酒类消费高峰的到来，“茅台价格将会持续走强”。
贵州机场的茅台生意经
从2019年9月以来，贵州机场集团有限公司的下属酒业分公司便开始在贵州省境内的贵阳、遵义新舟、遵义茅台等机场开展了“乘坐航班买茅台酒”的活动，乘客在乘坐指定航空公司的特定航线之后，可以在机场内购买相应数量的53度飞天茅台，而且是以1499元的官方定价进行购买。
11月28日，上游新闻在贵阳机场到达通道看到，这里摆放有非常明显的销售茅台酒通告，当日在贵阳机场出发、到达的旅客且年满18周岁，可以通过网络预约购买53度的500ml贵州茅台酒（带杯）两瓶，售价为每瓶1499元。购买的旅客需要向销售人员提供身份证和登机牌，查验一致就可以购买。
▲乘客购买的茅台酒，转身便可以最低1970元的价格转卖给酒贩。摄影/上游新闻记者 胡磊
茅台酒的“老家”遵义机场也同步推出了“坐飞机买茅台”的活动。遵义茅台机场今年10月31日发布的一则公告显示，凡是从北京、广州、深圳、杭州等九座城市直达茅台机场的进港旅客，可以凭当天的登机牌和本人身份证购买53度500ml贵州茅台酒2瓶，销售价格同样为1499元。
上游新闻调查发现，茅台机场的进港买茅台活动已经停止，而是变成了销售茅台系列酒捆绑飞天茅台的活动，受市场追捧的飞天茅台藏得更深了。
今年9月，茅台机场还推出了一度受到争议的“大学新生凭录取通知书买茅台”活动。从8月25日至9月15日，2019年考入遵义地区大学的入学新生和2019年考入遵义地区以外大学的入学新生两类人群，可凭本人录取通知书、身份证及当日进出港登机牌参加新生购酒活动，每名新生可以购买2瓶飞天53度500ml贵州茅台酒，“数量有限，售完即止”。
除了贵州机场集团酒业分公司之外，航空公司也加入了茅台销售大军。
注册地位于贵阳龙洞堡机场的多彩贵州航空从今年10月25日开始，也推出了乘坐多彩贵州航空航班购买53度飞天茅台的活动。上游新闻记者查询发现，多彩贵州航空的茅台销售规则一直处于变化之中，从最初的票面单价1400元便可购买6瓶飞天茅台，一路调整可购买的瓶数和价格要求。截止11月30日，多彩贵州航空最新的活动通知显示，持到港单程客票、往返程客票的旅客在乘坐多彩贵州航空指定航班后的七日内，可凭登机牌和身份证购买53度500ml贵州茅台酒（带杯），票面价格1650元以上的乘客最多可以购买4瓶飞天茅台。
总部同样位于贵阳的中国南方航空贵州分公司在今年11月也推出了乘机买茅台活动。最新的活动公告显示，凡是在11月30日0点前购票的旅客，12月12日前实际乘机便可以获得购买53度飞天茅台的资格，价格同样为1499元。南航对于买酒数量的限制也是水涨船高，最新的规则为票面价格1960元以上，可以购买6瓶茅台，1280元以上的机票可以购买4瓶茅台。
上游新闻记者获得了一份网络上流传的“贵阳机场买茅台攻略”，其中提到除了乘坐飞机可以买茅台之外，还可以入住贵阳机场航站楼酒店买茅台、吃酒店自助餐满500元买茅台、在机场副产品基地消费满3000可以买茅台甚至进机场贵宾厅都可以买专属茅台，攻略中写到“只要你在贵阳机场消费了，就可以买茅台”。
一时间，贵州的机场里除了拖着旅行箱匆匆赶路的旅客之外，还多了抱着几瓶甚至十几瓶53度飞天茅台的“消费者”们。
▲贵阳机场到达层的显著位置，设置了到港旅客可以购买飞天茅台的公告。摄影/上游新闻记者 胡磊
为茅台疯狂的买酒人
11月29日，上游新闻记者在贵阳机场到港茅台酒提货点守候了近三小时，虽然当天的气温已经跌到了4度左右，仍然有旅客在这里排队买酒，一等就是半小时以上，但排队买酒的人数已经较高峰期少了许多。
29日当天最后一个从售酒窗口买酒离开的李健告诉上游新闻记者，自己是山东某大学的大四学生，趁毕业实习前的空档飞来贵阳旅行，“我来之前听说了机场有到港买酒的活动，就预约到了两瓶飞天茅台”。
上游新闻记者注意到，李健从酒业分公司的销售窗口前买酒之后，随即将两瓶飞天茅台转手给了在旁等待的酒贩，酒贩11月29日当天收购单瓶53度飞天茅台的价格为1970元，当场付款验货。短短几分钟，李健花2998元买来的茅台就以3940元的价格售出，942元的获利让李健笑的合不拢嘴。
一边是飞天茅台在市场上稳定在2000元以上的价格，一边是贵州各大机场、航空公司的原价销售，许多有心人发现了其中的商机。
陈龙（化名）2018年从大学毕业之后，就一直帮家里照看餐饮生意，没有固定的工作。今年10月底，有朋友告诉了他贵州机场里销售茅台的消息，“机场卖的茅台1499元，我们自己有认识的酒老板，刚开始的时候是以2200单瓶的价格收，一瓶的利润接近700元，比绝大多数合法生意的利润都高多了”。
陈龙对上游新闻记者表示，贵阳机场的活动和航空公司的活动是可以进行叠加的，“战绩最辉煌”的时刻，一趟航班下来可以购买6瓶飞天茅台，“刚开始飞多彩贵州公司的贵阳往返福州的比较多，全价票是1620元，航空公司的酒可以买6瓶，运气好还可以排到机场出港的2瓶，回来也是买全价票，机场到港两瓶，一个往返飞下来最高就可以拿16瓶飞天茅台，以700元一瓶的利润算，毛利就是11200，扣除机票的费用3240元，还可以有净利润近8000元”。
陈龙和朋友从10月底到了贵阳之后，几乎一直没有离开，他们惯用的操作方式就是集中精力飞几天然后再去提酒，“有时候跟着飞机飞一天下来，空姐都认识我们了，我现在坐飞机都已经坐的有点怕了”。陈龙也表示，一趟往返下来拿16瓶酒也只实现过一次，因为排队买酒也要花时间，飞也要花时间，时间如何取舍也成为了一门学问。
李浩（化名）和陈龙是一起来到贵阳买酒的，让他记忆深刻的是11月初在多彩贵州航空的销售点买酒的经历，“多彩贵州的茅台酒销售当时采取的是排队领号、先到先得的方式，也就是说你必须在现场等着领取号码牌，再去购买，我最早凌晨3点就去排队领号了”。李浩说，贵阳的天气进入11月以来就直线下降，凌晨的温度体感也就只有零上四五度的水平，在这样的天气下原地等待近四五个小时让他感受到了生活的不容易，“天亮之前是最冷的，我把酒店的被子都带了出来，我记得有一天排队买酒，凌晨3点开始，到下午六点才提到酒，感觉比跑马拉松还要苦”。
陈龙和李浩向上游新闻记者表示，在贵阳机场坐飞机买酒的这段时间，虽然苦，但动力还是足够的。对于这一个月到底获利多少的提问，两人都不愿意直接回答，“两三万肯定还是有的，但是都已经过去了”。
▲从业人士表示，春节前茅台酒价格下跌的可能性不大。摄影/上游新闻记者 胡磊
茅台“狂欢”落幕
上游新闻记者在采访中接触到的买酒人都认为，此次“机场卖茅台”的狂欢已经过去了。不仅是各个销售方不断变化的销售政策和要求，越来越难获得的预约买酒资格也让想分一杯羹的人力不从心。
目前，南航贵州和贵州机场集团的茅台酒销售都采用了网上约的方式，但“难约”几乎是所有普通旅客的感受。
11月28日，上游新闻记者在贵州机场集团酒业分公司设立在贵阳机场到达区域的公告前看到，许多下飞机的旅客欣喜的发现自己有平价买茅台的资格后，立即掏出手机进行扫码预约，“怎么都是约满了下次再来呀，耍猴呢？”、“不知道放了多少”，抱怨声在售酒公告前此起彼伏。
陈龙和上游新闻记者谈到近日来贵阳机场和航空公司的预约销售茅台的问题时表示，他认为有人使用了技术手段进行监控资源，“南航的预约系统一次放700多瓶酒，经常几分钟内就没了，系统还提示网络延迟，人工根本约不到”。
陈龙认为，虽然各个公司的预约系统都提示了禁止外挂等技术手段作弊，但现在“僧多粥少”的情况下，肯定有人使用了各种技术手段。上游新闻记者从11月28日开始，也多次登录贵阳机场的茅台销售预约系统，但均提示名额已满。
11月30日凌晨，南航贵州公司再次更新了其飞天茅台销售政策，一度将“12月只能购买两单茅台”写入了规则，随即引发了购买了多张南航机票意图购买茅台者的抗议，认为 南航违反了契约，“骗人坐飞机”，有人还向民航局进行投诉。上游新闻记者11月30日登陆南航贵州公司茅台预约系统发现，南航除了再次提醒其所销售酒瓶“均属自用”不得进入流通市场倒卖外，删除了12月只能购买两单的规定。
消费品 奢侈品 投资品
11月29日，长期关注酒业市场动态的蔡学飞接受上游新闻记者采访时表示，白酒行业对于贵州民航业兼职销售茅台酒的事情早已知晓，“这种情况其实早就有了，但是原来是作为茅台酒的一种宣传展示对外进行广告，但近年来随着茅台品牌价值和市场认可度的不断提高，这反而变成了一种对于自身消费者的福利”。
根据蔡学飞了解，截止目前，茅台已经完成了今年五分之四产品的投放任务，剩下的五分之一将在今年继续通过茅台云商、网络电商和原有渠道等完成投放，“接下来还是酒类消费高峰，一瓶难求的局面应该还会持续”。
蔡学飞认为，茅台集团作为贵州的一家标杆国企，无论是从酒业市场自身健康发展的角度，还是从贵州当前的政治、经济环境来说，都不愿意再提高飞天茅台的销售价格。但市场上对于茅台的追捧和炒作并不是茅台集团公司本身能够控制的，茅台公司自己也希望能够控价，“市场经济规律摆在那里，产量没法提高，需求又这么大，价格不可能维持不变”。
市场对于茅台酒的疯狂追捧，蔡学飞用了“喝酒的人不买酒，买酒的人不喝酒”来形容，他认为茅台酒现在已经是消费品、投资品、奢侈品“三品合一”的产品，“可以当作股票、期货进行投资，这也反映出了当前优秀投资标的稀缺的现实情况”。
（原标题：变味的“坐飞机买茅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