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字道口,把这块地儿劈成三瓣儿。二分之一那瓣儿是火车站区域,四分之一的有一瓣儿是汽车站区域,剩下那瓣儿是坑蒙拐骗——商业服务区域。
汽车站这边儿,十几米远的地方,道边儿的隔离护栏上,正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男人上身白色跨栏背心,下身蓝色涤纶裤子,一看就知道是国家第一产业的支柱——农民兄弟。就是头发看着有点儿别扭,剃得很短,贴头皮那种,像落魄的黑社会,也像监狱里逃出来的老犯儿。
但无疑的,他还是农民兄弟,他嘴里吐着烟雾,指间夹的却是没有过滤嘴的香烟。脚边聚氯乙烯编织成的提包也是很好的佐证。
盛夏近午,晴空万里无云,日头热毒。除非必须,脑袋瓜子没问题的,都往阴凉处躲,即便在行路。男人坐在日头底下暴晒,让人好生奇怪,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一个傻逼。
男人搂起背心下沿儿,使劲儿擦脑门子腮帮子脖颈子胳肢窝的汗。一层刚擦没,又一层从皮肉汗腺里渗出,就像豆腐渣工程的楼顶。
传来火车的鸣叫声,几十秒钟后,火车进站,停靠。县城小站,上下车的不过几十人。上车的拼命的往门口挤,好似日本鬼子逼近,下车的却不紧不慢,边下边嘟囔:“挤啥啊挤,有的是座儿!”下车就忘了自己上车时的德性,其实人在上车时都一个逼样!其实人在任何时候都一个逼样!
动物园里看猴子,除了分出个公母大小,行为似乎没分别。
站台无遮顶,日头极限功率发热。从空调车厢里出来的人,立刻体会到了冰火两重天的滋味,捂着脑门子,疾走,四散。
象征性的铁栅栏,到处都是豁口。从豁口钻出的,都是没买票的。出站口出来的,寥寥无几。中国人能省则省、节俭朴素的美德,从此可见一斑。
一个女人适时出现,把守在各个豁口居中的位置,目光如炬,比日光都毒,脑袋像机关枪扫射,成扇形左右不停摆动,扫视出站旅客。